那場車禍奪走的不僅僅是丈夫的生命,更有她曾經的安定、溫馨的生活,抑或有可能是她一生的幸福。但為了女兒,她依然堅強……
頹然伏在冰冷的窗台上,瞪著空濛的雙眼望著窗外,其實外面除了滂沱的大雨,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。雨就這麼下著,一場接著一場,下了幾個小時,我也這樣趴在那兒看了幾個小時。我的腦子裏似乎很空,好像什麼也沒想,卻又好像亂糟糟的。我只記得腦子裏曾經很短暫地閃過一個念頭——這雨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呢?是天堂嗎?那又會是誰的眼淚呢?是丈夫的嗎?他能看到我嗎?他知道我的苦嗎?他會想我嗎?
兩年前的今天,我還陶醉在小家的溫馨之中,那時候,我和女兒多幸福啊!老公很帥,有一份很好的工作,更重要的是,他是個特別愛家的男人。每天不管上班多辛苦,下班後他手裏准拎著好幾袋菜,哼著歌兒上樓,哼著歌兒進門,見到我和女兒,就像多少天沒見著似的,特別開心!接著他就是一頓忙,要不了多一會兒,我和女兒就會吃上香氣四溢的飯菜。
每天晚飯後,我們一家三口都會手牽手地出去散步,女兒在中間,我和老公一邊一個牽著她。有時候,我們會為一句玩笑一路追著鬧著,從我們身邊走過的人都用羨慕的眼神看著我們。那些日子就像蜜一樣,那麼香醇那麼甜美!我曾經跟老公說,我只要有他和女兒,有眼前的生活,這輩子都夠了,任誰拿什麼來我都不換!老公也說:“你不換我就更不換了!這輩子有你們兩個美女陪著,我還想啥呀?知足了!”
可是初秋後的一場車禍,卻把我所有的幸福都碾得血肉模糊、七零八落!我差點兒沒能見到老公最後一面,幾乎所有的人都不讓我看,我想,他一定走得很慘。可我怎麼能不去?他一定在等我,等著告訴我他的疼痛,他的無辜,他的留戀,他的不甘。我要是不去,他的靈魂怎麼走得安心?我要是不去,又怎麼能夠安心?!
我終于見到了他——不!這絕不是他!這怎麼能是他呢?我的老公那麼英氣逼人,怎麼會是眼前這個面目全非、已經看不出一點模樣的人呢?我想離得再近些,再看清楚些,身子卻怎麼也挪不動,一頭栽到了那裏……
我已經記不清最後是怎麼送走老公的,意識已經完全模糊了,時而昏迷不醒,時而混沌不清。半個月後,我才在混沌中漸漸醒來。我這才慢慢確定,他是真的走了!老公啊,你就這麼走了麼?那我和女兒該怎麼辦呢?婚紗照中的老公一如往昔般微笑著,依然那麼含情脈脈地看著我,卻全然不理會我的痛苦……
沒多久,他的家人來了,他們收走了老公留下的所有財產,說是留給女兒將來上學用。我什麼也沒說,坐在那張婚紗照跟前,和老公一起看著他們。拿吧,拿吧,全都拿走吧!對于我這個萬念俱灰的人來說,這些金錢和物質又有什麼意義呢?既然對他們有意義,那就拿走吧!我只希望他們快點離開,他們翻東翻西地太吵了,老公肯定不喜歡,我只想他們拿著東西快點離開,好把清靜還給我們……
一陣長時間的嘈雜過後,房間裏終于又恢複了甯靜。只是老公啊,我們的小家已經變得空蕩蕩的了!緊抱著女兒,守著你的照片——我沒覺得少了什麼,除了你!我們還是我們,一家三口,和從前一樣……
有一天,我和女兒從外面回來,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家門了,他們已經把家裏換了鎖!也好——就算那裏已經不再是我的家了,至少我們一家三口曾經的愛,曾經的幸福,永遠都被鎖在那棟房子裏面了……
我又看了一眼那扇門,然後默默地帶著女兒離開。女兒哭了,問我:“媽媽,咱們怎麼不回家?我要回家!”我親了親女兒滿是淚水的小臉兒,輕輕地對她說:“好孩子,以後我們不回這裏了,寶寶不怕,有媽媽跟你在一起,以後媽媽在哪裏,哪裏就是寶寶的家……”
之後,我帶著女兒過了兩年平靜的單身生活。我的父母和身邊的女友給過我很多幫助,我非常感激。他們都勸我,如果遇到合適的人,再試著處一個,組成一個家庭,過一種正常的生活。我笑了,問他們,誰還能再給我當初那樣的幸福呢?他留給我的幸福還在,足夠我用一輩子了!
現在,我什麼都不想,只想好好地把女兒帶大,讓她成為一個優秀的人!我相信我能,女兒也能——因為她爸爸是那麼優秀!偶爾,我也會在酒杯的倒影中,看自己略有些變形的面孔,或者哭泣。但我知道,喝光酒,擦幹淚,我會重新變得堅強——為了遠在另一個世界的老公,為了我們至愛的女兒……
如果一個人,真的能用心底的一份愛去支持自己一生的話,那麼這份愛在他(她)心裏該有多麼真切、多麼厚重、多麼珍貴!這樣的愛情,是比鑽石還要昂貴和堅實的,因此我們的心,也是富足而剛強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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